第64章 墨色公子（2）

苏昀笑道：“有钱当然没什么了不起，只是这孩子孤身一人，身上没钱，饿了肚子来找吃的，相信也不是故意的，大家得饶人处且饶人，没必要把一个孩子逼到官府去吧。”

他声音温软，笑意动人，几句话说的那大汉也沉默了，咳了一声说：“小公子，你嘴巴厉害，我无话可说，只这小子以后别这么出来坑人，大家也都是小本生意，不容易！”

“这是自然的，有了一次教训，他一定会记得。”苏昀说完，看着眼前少年淡紫色的眼眸，心里不免生出一份心疼。这双眼睛这么漂亮，而眼睛的主人却不能用它来看清楚这个美好的世界。

苏昀知道少年的自尊心一定很强，如果说自己看出来了他的银子被人光明正大的偷走了，少年一定不会好受。她转过身拍拍少年的肩膀说：“下次记得带钱。”

说完就对那群做生意的小贩笑笑，走入人群中。

少年愣了一下，沉默地跟了上去，人来人往的闹市上，一步都不拉地紧紧跟在苏昀身后。

好不容易出来一趟，不如好好逛逛，苏昀穿梭于热闹的集市中。虽然是边疆，但是也是年味十足，热热闹闹的。

苏昀逛了一圈，走到一旁的凉亭中，才转身看着那少年，笑着问：“你跟着我做什么？”

“为什么？”少年声音僵冷地问。

“什么为什么？”苏昀不禁有些疑惑，这人的说话方式实在是奇怪，总是不多说一个字，每句话都是简短的三四个字。那他在和别人打听她的时候，她倒看他话也不少啊。

“帮我。”少年依旧冷淡的说道。

苏昀笑了起来，坐了下来，将头靠在亭子的栏杆上，好不悠闲的样子。几缕冷风吹动着她的发丝，宽松的男衣使她更显得清瘦。倒也有几分清风霁月的味道。

虽然眼睛看不见，但凭着敏感的感觉，少年知道眼前这个帮他的人一定是一个女人。而且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。要不然她不会这般大大方方地让自己跟着她，莫宇国风虽然开放，但是毕竟男女搜受不亲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和男子走的太近还是会被人议论的。他从来不愿和女人相处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。他总觉得女人是个麻烦的东西，可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竟然帮他，她是有什么目的还是只是单纯的好心，不管是什么他都想去了解这个女子。

见苏昀还不说话，少年又问了一遍：“为什么？”

苏昀抿抿嘴，这人真是奇怪，自己帮了他他不说谢谢也就罢了，还一直跟着她问她为什么帮他。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？想帮就帮了，如果世间什么事情都要问出个为什么那岂不是太无趣了？

这么想着，苏昀挑起秀丽的眉毛笑道：“我乐意。”

少年明显被她噎了一下，这女子倒还是个伶牙俐齿的。

少年轻抿了一下嘴，无神的淡紫色眼睛微微闪了一下，更显得脸颊透明、精致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。”苏昀转移了话题，她实在不想在这个为什么帮他的话题上浪费时间。

“墨。”又是简短的一个字。不是他在敷衍她，而是他的名字就是一个字。简单好记，就如他的人一般不喜浮华。

“墨。”苏昀美眸轻转流溢生辉。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，莞尔一笑：“你叫我月就好。”倒不是苏昀想要隐瞒什么，只是天下能用昀字为名的人实在是不多，至于月，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，她知道以男子的机智精敏，早就知道了她是女儿身。索性也就不再隐瞒。

少年凝着眉，正想发文，天空中突然‘嘣’地一声炸响，少年一惊，立刻转身，抬起手，做出备战的动作。

苏昀低笑一声：“胆小鬼！那是在放烟火，你没见过烟花么？”

说完这话苏昀不禁有些后悔，他是个盲人怎么会见过烟花。可是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，他不会是没放过烟花吧。

话说出口，忽然有些隐隐的后悔，这少年眼睛看不见，当然没有见过烟花。

“烟花？”他喃喃地问，口气有些急切，“我并没有见过。”语气中隐隐的失落。

“你过来，我带你看。”苏昀轻轻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进凉亭中，“把眼睛闭上。”

“闭上眼睛，就更看不到了。”少年有些慌张地说。他向来讨厌黑暗，可他的世界一直都是黑色的，是他讨厌的颜色。

“听我的，闭上。”苏昀的声音清澈温软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。

少年心里的抗拒渐渐消失，听她的话，将眼睛闭上了。

这时，又是一声烟花爆响的声音，在天空中久久回荡，烟花绚丽的颜色映得天空也变得无比璀璨，天空中繁星都失去了光彩。

远处百姓纷纷欢呼惊叫。

苏昀轻声道：“烟花有很多颜色，他们在天空盛开的时候，所有的颜色都一起绽放出来，那一瞬间，就好像你所能想象的所有美好的事情，都一起来了。”

“色彩，看不到。黑色，很讨厌。”他微微摇着头，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。

“有的，你慢慢看。”苏昀把两只手轻轻蒙在他眼睛上，“只有你能看到的颜色，很美是不是？”

砰——

天空中又是烟花爆响的声音，璀璨的颜色映在少年苍白的脸上，衬的他那双眼更显动人。

他轻轻抬起手，喃喃地说：“很多颜色，世界不单单只是黑色。”

有些色彩，大概只是在心里才能看见。

烟花闪过天空的同时，天上慢慢地飘下了一片雪花，正好落在少年抬起的手中。

苏昀看了一眼，笑道：“下雪了。”

“雪是什么颜色？”

“白色的。”

“为什么没有颜色？”

苏昀看了看天空，绚丽而高远，几片雪花从上面飘下来，在烟花绽放的天空中，美丽而又容易被人遗忘。并不是她伤春悲秋，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可能是同情这个少年吧，明明等待着他的是美丽的世界，而他却什么都看不见。明明是一个高手，奈何眼睛却看不见，该是有多么痛苦呢？他的世界没有任何的色彩，只是黑蒙蒙的一片。

“因为他存在的时间太久了，久到他都忘记了自己是什么颜色。”苏昀不缓不慢地说出这句略微有些悲凉的话，她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，可今天她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。

少年沉默地任由雪花点撒在他的双肩，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苏昀刚才的话。紫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了写光芒，惨白的双颊在白雪的衬托下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冻的发红还是什么，他的脸比之前好了很多，不再是那毫无生气的惨白颜色。

苏昀偏过头看向他，浅浅的一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。她转过头看向天空，时间似乎不早了。她得赶紧回去了，要不然师兄他们又该着急了。想起琉伽苏昀不禁面上一红，自从那天过后他们之间倒也还像从前一样，但是还是有些小尴尬。

清了清嗓子，“墨，我要回去了。”

少的眼睛淡了淡，显然有些不高兴。

用无神的眼睛盯着她，“我想再见你。”

“有缘的话，自然会见到的。”